《中国大唐文学》总第617期：陈子昂与东阳峡，江声诗魂交织，一场穿越千年的夜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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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国大唐文学》总第617期：张光国诗话《陈子昂与东阳峡，江声诗魂交织，一场穿越千年的夜泊》


陈子昂与东阳峡，江声诗魂交织，一场穿越千年的夜泊

〇张光国

　　江水是时间的隐喻。我此刻确信。
　　当我从二十一世纪我家书房静思轩中抬首，试图在史料与诗句的夹缝里窥见那个叫做唐高宗调露元年的秋天时，一阵奇异的眩晕攫住了我。再睁眼，已不再是熟悉的书斋，而是浩荡的江风，湿冷的雾气，以及身下这艘随着波涛轻轻摇晃的客舟。公元六七九年，东阳峡，我，一个不期而至的时空旅人，就这样穿越时空至中国诗歌史的江心。
　　船是普通的木船，吃水颇深，船夫古铜色的脊背在夕光里泛着油亮的光。周遭的峡江，与后世照片里被驯服、被圈定为风景的江段截然不同。它狂野，充沛着一种未经雕琢的洪荒之力。两岸崖壁如削，鬼斧神工，仿佛盘古开天时最后一记未能完全劈开的粘连。墨绿色的植被从岩缝里拼命钻出，虬结盘绕，给这铁青的江山缀上些许生机，却也添了几分幽邃。江流在这里被束紧，变得湍急而愤怒，翻滚着黄浊的浪沫，发出闷雷般的低吼。这声音，不是音乐，是大地深沉的呼吸，是时间本身流淌的噪音。
　　我们的船，便是在这呼吸与噪音中，小心翼翼地前行。也正是在这里，我看到了前方另一艘稍小的官船，以及船头那个青衫磊落的年轻身影。船夫低声告诉我，那是从梓州射洪来的陈公子，名子昂，字伯玉，此番是去长安太学求学的。
　　陈子昂！我的心头猛地一悸。那个在文学史上以一曲《登幽州台歌》响彻千古的孤独先驱，那个砸碎百万名琴以邀诗文的狂生，此刻，竟如此真切地在我眼前，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、即将远离故土的青年。历史的巨册，在此刻还原为一张充满未知的、湿润的、正在书写的稿笺。
　　陈子昂的船与我们的船，时而因江流平缓而近乎并行，能看清他眉宇间尚未被长安风尘浸染的清俊与忧思；时而又被一个漩涡或一股急流拉开，隐入水雾弥漫处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、执拗望向远方的轮廓。这“出没同洲岛，沿洄异渚濆”的景象，不正是人生际遇最形象的注脚么？我们与多少人，曾在生命的某段航道里结伴而行，以为可以同舟共济，最终却都在各自命运的“沿洄”中，走向了不同的“渚濆”。聚合与分离，并非人力所能完全掌控，其中自有江流般不可抗拒的势能。
　　陈子昂时而与邻船那位被称作“李明府”的友人交谈，江风将他们的只言片语断断续续地送来，多是关于经义典籍的讨论，间或夹杂着对前路、对长安的想象。那声音年轻，清越，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与这雄浑山水格格不入的紧绷。他或许尚未意识到，他未来将要发出的，并非这般的书生议论，而是一种足以刺破一个时代绮靡文风的、石破天惊的洪钟巨响。
　　夜幕，便在江声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，悄然四合。
　　白日里尚可“望”的“风烟”，此刻完全融入了黑暗，只剩下声音。江水的咆哮，因视觉的关闭而显得愈发宏大，它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，填充了天地间一切空隙。而白日里曾隐约可闻的、另一艘船上的“歌笑”，此刻也彻底被这自然的伟力所吞没，真正是“浩难闻”了。这是一种绝对的、哲学意义上的孤独。人在此种境地里，才会真切地感到自身的渺小，如一粒尘埃漂浮于宇宙的声浪之中。
　　我们的船，在一处水流稍缓的湾口下碇泊宿。陈子昂的船，也在不远处停下。两盏孤灯，在无边的墨色里，微弱地坚持着，像两颗不肯熄灭的、文明的星子。
　　就在这时，我听到了箫声。
　　是陈子昂船上的方向。那箫声，起初有些生涩，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音调，旋即，它稳定下来，穿透厚重的江声，清晰地抵达我的耳膜。那不是欢快的调子，也非纯粹的悲戚。它幽咽，婉转，像这脚下的江水，百转千回，载着说不清的离愁，道不尽的远志，还有一些对未知的、小心翼翼的探询。它是在与这江声对话，以人间的旋律，应和着自然的节律。
　　在这箫声与江声的交响里，我眼前的景象开始奇异地叠印。不再是单纯的唐代峡江夜景，我看见了一千年后，依旧有舟船在此航行，汽笛代替了桨橹的欸乃，但江水依旧；我看见更久远的过去，屈原行吟江畔，他的“船容与而不进兮，淹回水而疑滞”，与此刻陈子昂的“沿洄”，何其相似！这东阳峡，何尝只是一道地理的峡谷？它分明是一座时间的回廊。每一个敏感的灵魂经过此地，都会被其气势所慑，都会留下自己的叩问与叹息。江声是永恒的听众，也是永恒的记录者。它听过巴人的棹歌，听过楚辞的瑰丽，此刻正听着一个初唐士子的箫声，而未来，它还将聆听更多。一种巨大的文明流逝感与延续感，同时攫住了我。个体生命如蜉蝣，如朝露，但这承载着无数诗魂文魄的江流与文化脉流，却生生不息。
　　我裹紧衣衫，走出船舱，立于船头，任凭冰凉的江雾扑在脸上。那箫声不知何时已停了。万籁俱寂，唯有江声。不，并非寂静。我抬头望去，因了这极致的黑暗，天上的星河显得格外璀璨、逼近，仿佛一条光芒流淌的天上江流。“星连牛斗文”，陈子昂的诗句自然而然浮上心头。巴陵古道在大地上沉默延伸，而灿烂的星斗在天穹书写着无人能懂的符文。天与地，在这一刻，以一种极其壮阔而又极其寂寞的方式，达成了默契。
　　忽然，一声凄厉的猿啼，从远处黑黢黢的山林中迸发，像一把利刃，划破了这静谧的绸缎。“孤狖啼寒月”，是了，就是这样的感觉。那啼声高亢，悲伤，穿透力极强，在空谷中回荡，与天上那轮开始泛着清辉的冷月，构成了一幅绝美而又刺人心魄的画面。紧接着，是几声鸿雁的哀鸣，自更高远的夜空掠过，“哀鸿叫断云”。它们是在迁徙的途中吗？如同船上的青年，从此乡飞向彼乡，从此生飞向彼生。这猿啼与雁唳，是自然界的诗，比任何人类的诗句都更原始，更撼人。它们不懂何为修辞，何为格律，它们只是发出生命本身的声音——孤独的，挣扎的，求索的。陈子昂未来的诗歌，那份破除六朝铅华的刚健与深沉，其精神的源头，或许正有一部分，来自这样的夜晚，这样的啼鸣。这不是书斋里的苦吟，而是生命与天地直接碰撞产生的回响。
　　我久久伫立，身心似乎都与这寒夜、江声、孤啼融为一体。直到东方微白，江面重新泛起鱼肚般的亮色。两艘船即将起航，继续各自的旅程。我看到陈子昂也早早立在船头，他似乎一夜未眠，面容有些憔悴，但那双眼睛，在晨曦中，却格外明亮，里面仿佛燃烧着一簇火，一簇足以点燃一个时代的火。
　　我们的船终究要分道扬镳了。在最后并行的那段短暂的水域，我隔着数丈之遥，向他拱手，朗声问道：“陈公子，此去长安，路漫修远，不知何以持身？”
　　陈子昂显然有些诧异，在这个荒江野渡，竟有陌生人直呼其姓字。但他还是保持了风度，回了一礼，略一沉吟，望向那奔流不息的江水，清晰地答道：“惟江声与诗魂耳。”
　　江声与诗魂！
　　我浑身一震，呆立在原地。这句话，是陈子昂未来一生的谶语，也是中国文脉中一个极其重要的密码。“江声”，是自然的磅礴，是现实的粗粝，是生命旅途中的一切困顿、磨砺与不可测的风波。“诗魂”，是内心的坚守，是理想的微光，是文明赋予一个士子的精神内核与表达冲动。他将携着故乡的江水赋予他的雄浑底气，去直面大唐帝国的繁华与复杂，用他的“诗魂”，去回应、去消化、去超越他所遭遇的一切“江声”。他后来的命运——在宦海中的沉浮，他的谏诤，他的孤独，乃至他最终冤死狱中的悲剧，不正是这“江声”最残酷的体现么？而他所开创的诗歌新风，那扫荡萎靡的汉魏风骨，不正是他那不屈不挠的“诗魂”最灿烂的结晶么？
　　陈子昂的船，帆影渐远，终于消失在峡口的转弯处。“仙舟不可见，摇思坐氛氲。”我心中默念着他即将写下的诗句，感到一种深刻的怅惘与了悟。我见证了巨匠启程的瞬间，历史在此刻，不是故纸堆里的冰冷记载，而是一个青年温热的脉搏，一句充满生命质感的回答。
　　江流千古，诗魂亦千古。陈子昂走了，留下了这首《入东阳峡》，也留下了一个关于士人命运与文明担当的永恒母题。后世无数文人，苏轼、陆游、辛弃疾……他们都将在各自的“东阳峡”中，聆听属于他们的“江声”，淬炼属于他们的“诗魂”。这条江，这片土地，之所以如此厚重，正是因为沉积了太多这样的灵魂与故事。
　　雾气再次弥漫开来，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、旋转。当我再度感到那阵熟悉的眩晕时，我知道，归程已至。我最后望了一眼这公元六七九年的东阳峡，将这幅包含了江声、孤灯、猿啼、青年与星辰的画卷，深深烙在心底。
　　回到现代的书房，窗外是城市的喧嚣，代替了千年江声。但我耳中，那夜的江涛依旧在轰鸣。我摊开纸笔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充实。因为我终于明白，真正的文化之旅，不是对古迹的膜拜，而是让心灵穿越时间的屏障，去与那些伟大的灵魂进行一次直接的、无声的对话，去感受他们启程时的风，和那风中所携带的、一个时代的全部信息。
　　那江声，从未止息。那诗魂，依旧在每一个认真的中国文人血脉里，倔强地跳动。这，或许就是我们所寻觅的，那不绝如缕的，文明的“神”。

2025年1月13日晨于静思轩


【作者简介】张光国，笔名毓榕、轩辕国，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，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，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，做过教师、编辑、记者、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、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。系《新诗歌》、《中国诗选刊》、《中国诗歌月刊》、《世界诗刊》、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》、《红高粱文学》、《文艺家》总编，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，当代诗歌会、中国新古风研究会、中国爱情诗协会、中国李清照诗歌会、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，中国新诗社、中国小诗社、中国山水诗社、中国草原诗社、中国大唐诗社、中国关雎爱情诗社、中国蒹葭爱情诗社、中国乡土田园诗社、中国山水田园诗社、白浪诗社、乌拉特诗社社长，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，白浪书院客座教授，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，神洲文学院院长，万诗阁阁主，中国诗歌馆、中国诗文艺馆、中国新诗艺术馆、中国长诗诗艺馆、中国短诗展示馆、中国小诗展览馆、中国格律诗收藏馆、作家诗人百科名典馆、中国山水诗档案馆、中国古风博物馆、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、中国山水田园诗典选馆、当代诗歌美学馆、中国爱情诗典藏馆、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、轩辕国文学艺术馆、中国诗歌会名家馆馆长。创始诗人网（http://www.shirenwang.com/）、中国诗歌会网（http://www.cpa1932.com/）、诗家网（http://www.shijia1999.com/）和诗家APP。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、诗意的行走、北海文艺沙龙、大唐诗歌节、红高粱笔会、新诗百年峰会、中国草原诗会、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、中国昆仑作家论坛等现场活动百余场。出版诗集《诗人与美人鱼》、《陶罐上的少女》，诗学专著《诗术》（第一卷），诗论集《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》，诗话专著《黄鹤楼诗话》、《北海诗话》，文论集《煮酒南山歌北海——张光国文论集》（第一卷），长篇小说《沙僧别传》，编著《当代中国诗人名录》、《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》等数十部。迄今，万诗阁已藏诗934首，浏览量已达307万余人次；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23期，浏览量已达212万余人次；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59条，浏览量已达152万余人次；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文学评论、诗话、词曲、视频等作品588件，浏览量已达235万余人次；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，浏览量已达16万余人次；中国小诗展览馆已典藏小诗70首，浏览量已达20万余人次；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，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；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《诗道》（卷一）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诗论48篇，浏览量已达23万余人次，个人散文诗集《液态的琥珀色月光》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散文诗63篇，浏览量已达33万余人次，个人散文集《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》、《我的桃花村》、《乌拉特草原上，恋恋胡油房》、《我家的百菜园》已分别在中国诗名家俱乐部美篇专栏发布散文21篇、4篇、7篇和2篇，浏览量已达14万、4.3万、7.5万、2.2万余人次，个人诗话集《张光国诗话》已在《中国诗选刊》美篇专栏发布诗话20篇，浏览量已达21万余人次，个人文化访谈录《张光国：跨时空文化访谈》已在中国诗名家俱名部美篇专栏发布文化访谈散文1篇，浏览量已达0.8万余人次。

〓信息动态〓

第二十一届中国诗歌大赛征稿启事

　　中国诗歌论坛，由中国诗歌会主办，组织中国诗歌大赛，评选中国诗歌成就奖、中国诗歌贡献奖、中国诗歌佳作奖、中国诗歌名家奖、中国诗歌文学奖、中国诗歌新势力奖、中国诗歌星光奖和中国诗歌卓越奖。
　　迄今，中国诗歌论坛已成功举办20届：
　　第一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0年1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二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3年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三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3年年8月17日在山东大学中心校区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四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4年8月1日在内蒙古呼和浩特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五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6年8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六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7年2月5日在福建厦门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七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8年2月22日在广西桂林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八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8年8月6日在内蒙古呼伦贝尔海拉尔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九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8年12月31日在河南三门峡市陕州地坑院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19年4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一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0年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二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1年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三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1年5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四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2年5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五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3年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六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3年6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七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4年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八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4年8月9日至12日在内蒙古通辽市、锡林郭勒盟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九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5年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二十届中国诗歌论坛，已于2025年5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二十一届中国诗歌论坛现已启动征稿，欢迎广大诗友踊跃投稿！其中，第二十一届中国诗歌大赛具体情况如下：
　　征稿要求：诗歌限3首以内（包括3首），每首限30行内，不分行者每首限300字内，题材、诗型不限，风格不拘，要有诗味、有内涵、意境美、语言美、韵律美、简练、有佳句、有技巧。稿末需附200字内个人简介，以及通联地址、邮编和手机、微信（发快递用，不公开）。
　　奖项激励：设金奖、银奖、铜奖，颁授获奖证书和高档树脂镀金皇冠奖杯；获奖作品编入《中国大唐文学》总第618期进行推介，赠阅样刊。
　　评选机制：初评→复评（复评通过者有获得铜奖资格，并线上推介）→终评（由主办方终评出金、银奖，并颁奖）。
　　现场活动：中国诗歌会2025年会·中国诗歌学院、白浪书院第十期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暨带着文艺去旅行——走进四川系列活动，拟于2026年2月22日至25日（正月初六至初九）举办，将在成都举办颁奖礼、召开研讨会，并组织到成都杜甫草堂、浣花溪、峨眉山、乐山大佛景区等处采风。将邀请复评通过者莅临参加现场活动。样刊、证书、奖杯，到现场者，现场发；不到现场者，快递，国内包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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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诗歌会
2025年10月23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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