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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散文中国》总第678期:张光国《情系百菜园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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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散文中国》总第678期:张光国《情系百菜园》


情系百菜园

〇张光国

  暮色,是慢慢从西边的高楼漫过来的,先染青了白杨树的梢头,再依次浸透篱笆、庄稼、菜蔬上点点的水珠,最后才抵达我所处石桌、石凳的周围。那一圈“天天开”在渐暗的光线里反倒愈发鲜明起来——玫红的、粉白的、淡紫的,像是大地的呼吸在此时凝聚成的色彩。我伸出手,指尖触到最近的那朵,花瓣薄如蝉翼,却带着不可思议的韧性,在晚风中微微颤动。
  这,就是我家的百菜园。
  2024年春天,我家从奎文区搬到了高新区,我和妻子散步时,在张面河边上发现了这一片荒地。当我用镢头刨开第一块板结的泥土时,湿润的土腥味扑面而来,那瞬间我几乎落下泪来——一种久违的、属于祖先记忆的气味。
  百菜园,及其四大部分东篱、西园、南畦、北崖等这些个名字,是我在某个深夜忽然想到的。它们不像陶渊明的“采菊东篱下”那般已成千古绝唱,也不似范成大笔下的田园那般井然有序。这是我的,一个现代人在机械轰鸣的边缘,用双手向土地讨要的、笨拙的救赎。
  张面河在石桌、石凳东边三四十步外静静地往北流淌。此刻斜阳最后一抹余晖正落在水面上,碎成千万片跃动的金鳞。这条原名“涨沔河”的水道,芦苇成丛,穗子在风里低垂着,偶尔有晚归的水鸟掠过,翅尖点破水面,漾开一圈圈逐渐扩大的涟漪。光绪《潍县乡土志》里那条“东北赴莱州府大路”,如今只剩这段河道还保持着某种古老的节奏。我常想象,百年前那些沿着河岸行走的人们——赴考的书生或许在此整理过被风吹乱的发髻,行商的马队或许在此饮过疲惫的牲口,探亲的妇人或许在此掬水洗过蒙尘的面颊。他们匆匆的足迹早已被泥土吸收,而泥土,如今正托着我的菜畦,托着那些正在生长的、安静的生命。
  石桌、石凳西边,东篱韭菜正葳蕤。
  我蹲下身,能看见每一片叶子边缘都缀着细密的水珠,成了流转的光点。这三畦韭菜——一畦由种子萌发,两畦移栽韭菜根——呈现出三种不同的绿。种子长出的那畦,绿得稚嫩,叶片窄而柔软;移栽的则绿得深沉,叶宽而挺,边缘已有了岁月赠予的紫晕。我伸出手指,轻轻抚过叶面,那触感微凉而光滑,纵纹在指腹下清晰可辨。古人说“夜雨剪春韭”,那是一种诗意的想象;而真实的韭菜需要一次次割刈,伤口处很快又冒出新的嫩芽。这种植物有种谦卑的坚韧——它不争高,不慕远,只在贴近泥土处完成生命的轮回。
  “今晚咱包韭菜水饺吧。”妻子来到我身后,竹篮在她臂弯里轻轻晃动。
  “中啊。”我应声道。
  她俯身割韭菜的动作熟练而温柔——左手拢住一丛,右手用壁纸刀贴着地皮轻轻一划,清脆的“嚓”声后,韭菜断口处立刻渗出清亮的汁液,那气味猛地散开,辛辣里带着奇异的甜香。这气味让我忽然怔住——三千年前,周天子的祭祀典礼上,献上的“羔韭”是否也是这般气味?《诗经·豳风》里“四之日其蚤,献羔祭韭”的仪式,那些戴着玉冠的祭司,那些在青铜鼎前袅袅上升的烟,是否也曾被这朴素而倔强的气息萦绕?
  东篱东边的篱笆边上,种了几株木耳菜。去年长得非常好,感觉这种植物不招虫。但是,现在,已攀援到篱笆顶上的木耳菜生病了,叶子生了不少小小的黄斑。我拈起一片对着光看,那些斑点在叶脉间漫延,像时光不经意间洒下的点点锈迹。
  妻子轻声说:“像不像老人斑?”
  我们相视而笑。笑容里有些许苦涩。
  东篱东坡,今年种的姜和荔浦芋头,几乎颗粒无收——这是我家的“东坡”,大柳树荫蔽太深,阳光成了最奢侈的给予。挖开泥土时,姜块瘦小如指,芋头更是稀稀落落。我坐在那堆失败的收获前,忽然想起苏轼在黄州的那个春天。他一定也曾这样对着贫瘠的东坡发呆,然后苦笑着写下“种稻清明前,乐事我能数”的自嘲。千年之后,另一个同样笨拙的耕种者,体会着同样的失落与释然。
  这石桌、石凳,是今年春天新垒的。桌面是大青石板子,是从地里挖出来的,下面垫上了好几层砖头,摸上去粗粝而真实。砖头间,特意留了几个小龛,平时存放小工具。石凳,就是四块大石头,分布在石桌周围,非常原生态。
  此刻,我和妻子坐在石凳上,茶杯里的热气在暮色里扭成纤细的螺旋。那圈天天开就在脚边开着,开得那样理所当然,仿佛盛开是它们唯一的使命。
  妻子忽然说:“你看这花,天天开,不累吗?”
  我望着那些不知疲倦的花朵,想起明人陈继儒的句子,但说出口的却是自己的话:“土地不累,花就不累;岁月不倦,美就不倦。”
  妻子静静听着,然后轻轻握住了我的手。
  西园在东篱西边,跟东篱隔着一条柏油小路。
  西园的西红柿和黄瓜,在今年夏天创造了丰收的奇迹。
  七月初,第一颗果实由青转红,接着便是一场不可遏制的色彩的暴动——深红、橘红、粉红、鹅黄,各种色调的果实挤满枝头,沉甸甸地压弯了竹架。每天清晨,我和妻子都要来采摘。她撩开叶子时总是轻声惊叹:“这里还藏着这么多!”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她脸上,那些细小的光斑随着她的动作跳跃。她的手指轻轻握住一颗熟透的西红柿,微微一旋,果实便离开了枝头,断蒂处渗出清亮的汁液。有时她会忍不住咬一口,红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下,她孩子气地笑起来,那笑容比任何西红柿都要鲜艳。我们家园子里的西红柿,是不打药的。
  黄瓜藤沿着我们搭的架子攀爬,卷须紧紧抓住每一处可能的高处。黄色的小花在晨光里张开五瓣,花心深处有蜜的微光。我常常蹲下身,看蜜蜂钻进花冠,后腿上的花粉篮满载金黄。这小小的生命,它不知道这花来自西域,不知道晋人陆机曾如何描述它的祖先,它只是遵循着千万年的本能,在花与花之间传递着生命的讯息。而我也在传递着什么,从土地到餐桌,从种子到果实,一种更缓慢、更古老的传递。
  西园最西头,垄上的方瓜、冬瓜和丝瓜总爱玩捉迷藏。宽大的叶片下,常藏着意想不到的果实。有一次整理藤蔓,才发现一个冬瓜已经老得表皮蒙上了白霜,像一位隐居太久的老者。妻子抚摸着那层白霜,轻声说:“就让它留在这里吧,留做种子。”我们真的留下了它,让它在枯藤间静静坐着,要让它看完整个秋天。有些事物不必收获,不必占有,让它完成自己的历程,便是最美的尊重。
  最让人揪心的是那些白菜。去年白菜长得很好,好的在某个深夜被人全部偷走,剩下的多是瘦小的、卷心不紧的。妻子最初很生气,后来却释然了:“偷菜的人,大概是缺吧。”去年冬天,我们吃着这些“不完美”的白菜,火锅里翻滚的叶片格外清甜。今年雨水多,播种又晚,大多白菜没有卷心。每次走进西园,看见那些白菜像一群张开怀抱接受命运的孩子,我总是祈祷暖和天再多一些,让它们多一些成长的机会。
  挖花生的日子选在秋分后第一个晴天的周六。南畦泥土经过一夜露水的滋润,变得松软而顺从。我握住花生秧轻轻一提,一嘟噜一嘟噜的果实便从土里翻涌而出,带着潮湿的土腥气和果实特有的清香。我们开了视频聊天。儿子一鸣在兰州大学通过手机仔细地观察土地给予的礼物。
  “爸,这一棵有多少?”今年夏天,他收到了兰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去了那个有黄河穿城而过的地方。
  “今年比去年长得好,鲜的,大半斤,差不多吧。”我答道。
  “你知道花生为什么叫长生果吗?”妻子问儿子,手里继续着挖掘的动作。
  儿子摇头。
  妻子告诉他,在我们北方,花生是婚礼、春节必备的吉祥物,寓意着多子多福、长生不老。“给你快递一些去兰州吧,”她说,“想家的时候,剥几颗,味道里就有家的样子。”
  今年地瓜的丰收是一场盛大的发掘。镰刀割去藤蔓后,铁锹小心地插入土中,轻轻一撬,红皮的地瓜便露了出来,有的细长,有的圆胖,有的裂开了口子,露出红红的瓤。
  妻子捡起一个特别圆润的,用手抹去泥土,笑着说:“这个像婴儿的脸。”她的笑容在秋阳下格外明亮。
  我想起祖母,她总说“地瓜半年粮”。困难时期,地瓜救了多少人的命。如今我们吃地瓜是为了健康,但挖掘时的那种喜悦——那种从土地深处翻出宝藏的喜悦——是任何超市购物都无法比拟的。这是镌刻在基因里的记忆,是我们与土地千年契约的回响。
  南畦在东篱的南边,是一块坡形地,北低南高,跟东篱共用篱笆墙,只是隔着一条人造的水沟。
  至今,南畦南头的洋姜(鬼子姜)还在地里。这种被称为“鬼子姜”的植物,茎秆高高挺立,顶端开着黄色的小花,在秋风里轻轻摇曳。我们会故意不全部挖完,留一些块茎在土里过冬。土地需要这样的留白,需要一些不被收获的生命,去延续下一个春天的故事。
  从花盆移栽到南畦的田七长得茂盛,锯齿状的叶片边缘在逆光中显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。被蚊子叮咬时,妻子会摘几片叶子揉碎,那绿色的汁液抹在皮肤上,清凉立刻驱散了痒痛。她低头敷药时,鬓发垂下,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,忽然觉得,这就是最真实的生活——土地给予的,我们接受;给予不了的,我们创造。
  今天秋天,从西园移栽到南畦的芦笋,分了苗,扩大了规模,从一垄变成了四垄,明年春天应该可以采更多的笋了。
  北崖,在东篱北边,紧挨着东篱,东边崖下是一陡坡,下了坡就是张面河。看看,明年春天,在这个坡上种上几株木香,听说它能开成花墙。
  北崖是完全开放的。没有篱笆,没有界限,有一条小径通向河岸。我在这里种了两年的洋姜,年年被人挖去不少。起初妻子数着被挖走的坑,有些心疼:“我们辛辛苦苦种的。”后来,她又道:“这块地,是我们有意共享的。”
  我记得很清楚,去年秋天,一个老太太在崖上挖洋姜。她弯腰的动作很慢,每挖几棵就要直起身捶捶腰。我走过去,递给她一个小板凳。她抬头看我,眼睛浑浊却带着笑意:“这姜腌咸菜,脆。”我们就那样聊起来,她说她孙子爱吃她腌的洋姜,说这味道买不到。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“社区”——不是物业管理的范围,而是分享一碗咸菜的温情。
  欢迎大家来北崖“偷菜”!
  萱草开花的时节,北崖便成了一片金黄的梦境。修长的花葶从丛生的绿叶中抽出,顶端绽开六瓣的花朵,在晨光里透明得像蝉翼。古人称它为“忘忧草”,《诗经》里那位思念远人的母亲,如果看到这片萱草,是否会暂时忘却忧愁?我采了一束带给妻子,她插在青瓷瓶里,放在书桌上。那抹亮黄在满室书香中,像一个温柔的惊叹号。
  现在,北崖两畦子面条菜的嫩苗都冒出来了,细密的叶片紧贴着地面,像是大地绿色的呼吸。我蹲下来看,能看见叶片上极细的绒毛,在低斜的阳光下闪着银光。这野菜在饥荒年代救过许多人的命,如今成了我们尝鲜的选择。历史在食物的味道里叠印,苦日子里的救命粮,好光景里的忆苦饭,同一片叶子,承载着不同的岁月滋味。
  从百菜园北崖下一陡坡,就站在了张面河岸边。秋天的河水清浅了许多,露出河床上的卵石,石面上长着深绿的青苔。河中的芦苇在风里起伏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是无数细小的私语。
  我常在这里一坐就是半天。看水流如何绕过一块石头,看蜻蜓如何点水,看云影如何在河面缓缓移动。这河见过太多——见过官道上扬起的尘土,见过赶考书生青衫的一角,见过商队马匹疲惫的眼神,见过战乱时逃难人群匆忙的脚步。它只是流着,把一切都沉淀在河床深处,把一切都带向远方。
  县志里那些简略的记载忽然鲜活起来:“出城东门,过白浪河,又五里过虞河……”我仿佛能听见马蹄声,轱辘声,脚步声,还有那些湮没在风里的对话。他们要去莱州府,要去赶考,要去经商,要去探亲。而我只是坐在这里,守着我的百菜园,哪儿也不去。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状态——一种是行走,一种是停留;一种是追寻远方,一种是深耕脚下。
  现在,张面河在夕阳下变成了一条熔金的路。我忽然想,我家的百菜园也许就是一个小小的港湾,是这条历史长河边一个安静的泊处。那些匆匆的旅人需要远行,也需要有人留下来,记住这片土地原来的样子。我是那个留下来的人,用韭菜、白菜、西红柿、花生,用这些最朴素的事物,记录着时光的刻度。
  记得前些天的某个清晨,百菜园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。我推开篱笆门时,那层霜正在第一缕阳光中融化,每一片叶子都挂着晶莹的水珠,整个园子闪闪发光,像个刚刚醒来的梦。
  我沿着畦埂慢慢走。东篱的韭菜霜后更显翠绿,那种绿有种凛冽的美;西园的西红柿架上只剩零星几个红果,在枯叶间像最后的火焰;南畦的花生秧已收走,裸露的泥土呼吸着清新的空气;北崖的萱草叶子开始枯黄,但我知道,根还在土里,做着春天的梦。
  在这个半亩多的百菜园里,我看见了整个中国的缩影——看见《诗经》时代的祭祀礼仪如何在韭菜的气味里复活,看见丝绸之路传来的物种如何在西红柿的红色里延续,看见饥荒年代救命的智慧如何在地瓜的丰收里被铭记,看见邻里分享的传统如何在洋姜的挖掘里传承。
  今年国庆节放假时间长,一鸣回家了。他临行前的那个下午,我们坐在石桌旁。他给我们泡了茶,动作已经很熟练了。
  我拿出一把花生,是今年收获里最饱满的。“带上这个吧,”我说,“种在花盆里。看着它发芽,你就记得,所有的生命都需要土壤、阳光和时间,急不得。”
  一鸣接过花生,在手心里搓着,搓掉了红皮,露出淡粉的仁。月光下,他的眼睛亮晶晶的。
  那晚,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白菜,站在雪地里,不卷心,但舒展着所有的叶片,承接每一片雪花的重量。醒来时天还没亮,我披衣出门,站在百菜园中央。东方渐白,星子一颗颗隐去,第一声鸟啼从张面河对岸传来。泥土的气息,露水的气息,枯草的气息,还有远方河水的气息,混合成这个清晨独特的味道。我深深呼吸,觉得肺腑都被清洗过一般。
  而现在,我和妻子坐在石凳上,看夕阳下各种影子慢慢移动,慢慢交织,最终融成一片朦朦胧胧的灰。
  远处张面河上升起了雾气,乳白色的,缓缓漫过河岸,漫过芦苇丛,漫过柳树林。雾气边缘被夕阳染成淡淡的金红,像一匹缓缓展开的轻纱。在河对岸租房子住的农民工晚归开着三轮车急急驰过,车声穿过雾气传来,显得空灵而遥远。这画面让我想起宋人的山水——不是那种磅礴的大幅,而是扇面上的小景,一角山,半弯水,一个人,一辆车,无限的意境都在留白之中。
  我跟妻子商量,明年,我们要在这东篱的北头搭个棚子。不是亭台楼阁,只是简单的木架,爬满丝瓜或葫芦。我们要在这里摆上桌凳,邀请亲朋好友和文朋诗友来喝茶。我们要喝用雨水沏的茶,吃刚摘的黄瓜蘸酱。聊天不管东西,谈诗不论平仄,论道不分儒释。也许会有孩子跑来,裤脚沾着泥,手里攥着刚挖的蚯蚓;也许会有蝴蝶误入,在茶杯上短暂停留。那将是另一种生活——慢的,真的,贴着大地呼吸的生活。
  土地是不死的。即使是在冬天,它也只是在休息,在积蓄,在雪被下做着关于春天的梦。在入冬之后,我家的百菜园也将开启休息模式——韭菜根在土里积蓄着糖分,洋姜块茎在深处等待,蒜苗在雪下缓慢生长,芦笋的根在黑暗中扩展疆域。这一切我看不见,但我知道。
  这两年,百菜园教给我的,比五十年的人生教给我的还要多。
  它教我耐心。种下蒜瓣要等到明年五月才能收获,这期间要经历发芽、长叶、越冬、返青、抽薹、膨大。你不能拔苗助长,只能等待,在等待中学会与时间做朋友。现代人太急了,急着成功,急着证明,急着得到一切。土地却说,慢下来,万物都有它的时节。
  它教我接纳。被虫咬过的叶子,被鸟啄过的果实,长得歪瓜裂枣的南瓜,没有卷心的白菜——它们不完美,但它们完成了生命的过程。完美是人类的执念,土地从不追求完美。它只是允许一切发生,允许生,允许死,允许繁盛,允许凋零。
  它教我分享。北崖的洋姜谁都可以挖,西红柿多了分给邻居,韭菜一茬茬割不完就送人。分享不是失去,而是让美好的东西流动起来。在个人主义盛行的时代,土地依然保持着古老的社群精神——它给予,不求回报;它滋养,不问归属。
  它教我记忆。每一颗花生都记得它破土而出的那个清晨,每一朵西红柿花都记得授粉的那只蜜蜂,每一片白菜叶都记得第一场霜的滋味。土地记得一切,而我们这些依赖土地生存的人,却常常忘记。百菜园是我的记忆库,存储着季节的变换,存储着劳作的身影,存储着收获的欢欣与失落的坦然。
  暮色渐浓。不远处,街灯亮起。我跟妻子探讨,情系百菜园,我们到底系的是什么情呢?
  是对泥土的眷恋。城市化让我们离土地越来越远,我们住在半空,脚不沾地,心也悬着。在百菜园里,双脚实实在在踩在泥土上,手指能触到根须,眼睛能看见生长。这种连接是原始的,也是永恒的。
  是对传统的回望。那些二十四节气的智慧,那些顺应天时的农谚,那些邻里分享的温情,那些珍惜食物的美德——在百菜园里,它们不是书本上的知识,而是每一天的实践。我不是要回到过去,而是想从传统中打捞那些不该丢失的东西,用来平衡这个过于快速、过于虚拟的时代。
  是对生命的敬畏。当我看着一颗种子破土而出,看着它长出第一对真叶,看着它开花、结果、成熟、凋零,我见证了一个完整的生命轮回。这让我谦卑——人类不是自然的主宰,只是其中的一环。我们的智慧不在于征服,而在于理解、顺应、共处。
  是对时间的重新理解。在百菜园里,时间是圆的,是循环的。春生夏长,秋收冬藏,然后又是春天。这让我从线性时间的焦虑中解脱出来——不必总是追赶,不必总是恐惧错过。该播种时播种,该等待时等待,该收获时收获,然后休息,准备下一个循环。
  一起回家,我荷锄,妻子拎着韭菜。回家包水饺。
  我家的百菜园静默着。但我知道,在泥土的深处,无数生命正在等待。等待下一个春天的第一缕春风,等待我的铁锹再次掘开泥土,等待又一轮的播种、生长、收获。
  情系百菜园,情系的是这片具体的土地,是土地上生长的记忆,是记忆里鲜活的文明,是文明中那个始终向大地学习、向季节低头的自己。
  我眯起眼睛,看见百菜园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,但那种踏实感,那种连接感,那种从脚底升起的温暖感,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。
  就像时光,你握不住它,但你能感受它的经过,能在它经过时,种下些什么,收获些什么,记住些什么。
  这就够了。

2025年10月26日夜于静思轩


【作者简介】张光国,笔名毓榕、轩辕国,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,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,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,做过教师、编辑、记者、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、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。系《新诗歌》、《中国诗选刊》、《中国诗歌月刊》、《世界诗刊》、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》、《红高粱文学》、《文艺家》总编,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,当代诗歌会、中国新古风研究会、中国爱情诗协会、中国李清照诗歌会、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,中国新诗社、中国小诗社、中国山水诗社、中国草原诗社、中国大唐诗社、中国关雎爱情诗社、中国蒹葭爱情诗社、中国乡土田园诗社、中国山水田园诗社、白浪诗社、乌拉特诗社社长,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,白浪书院客座教授,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,神洲文学院、轩辕国学院、中国古风研究院院长,万诗阁阁主,中国诗歌馆、中国诗文艺馆、中国新诗艺术馆、中国长诗诗艺馆、中国小诗展览馆、中国格律诗收藏馆、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、中国山水诗档案馆、中国古风博物馆、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、当代诗歌美学馆、中国爱情诗典藏馆、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、轩辕国文学艺术馆馆长。创始诗人网(http://www.shirenwang.com/)、中国诗歌会网(http://www.cpa1932.com/)、诗家网(http://www.shijia1999.com/)和诗家APP。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、诗意的行走、北海文艺沙龙、大唐诗歌节、红高粱笔会、新诗百年峰会、中国草原诗会、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、中国昆仑作家论坛、东篱雅集等现场活动百余场。出版诗集《诗人与美人鱼》、《陶罐上的少女》,诗学专著《诗术》(第一卷),诗论集《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》,诗话专著《黄鹤楼诗话》、《北海诗话》,文论集《煮酒南山歌北海——张光国文论集》(第一卷),长篇小说《沙僧别传》,编著《当代中国诗人名录》、《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》等数十部。迄今,万诗阁已藏诗1008首,浏览量已达330万余人次,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39期,浏览量已达218万余人次,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61条,浏览量已达153万余人次,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文学评论、诗话、词曲、视频等作品596件,浏览量已达239万余人次,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,浏览量已达17万余人次,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,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,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已典藏作家诗人简介及代表作42件,浏览量已达11万余人次;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《诗道》已发布诗论56篇,浏览量达30万余人次,个人散文诗集《液态的琥珀色月光》已发布散文诗63篇,浏览量达33万余人次,个人散文集《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》、《我的桃花村》、《乌拉特草原上,恋恋胡油房》、《我家的百菜园》已分别发布散文21篇、4篇、7篇和2篇,浏览量达14万、4.4万、7.5万、2.5万余人次,个人诗话集《张光国诗话》已发布诗话27篇,浏览量达31万余人次,个人诗话集《乐府诗话》已发布诗话3篇,浏览量达3.1万余人次,个人文化访谈录《张光国:跨时空文化访谈》已发布文化访谈散文11篇,浏览量达11万余人次,个人诗散文集《张光国:诗眼看世界》已发布诗散文20篇,浏览量达23万余人次,个人经论集《张光国经说》已发布经论7篇,浏览量达8.5万余人次,个人人生感悟集《北崖悟道》已发布文论6篇,浏览量达6.6万余人次,个人诗学专著《张光国诗学》已发布诗学文章10篇,浏览量达8万余人次。

〓信息动态〓

《现当代中国诗词佳句大典》(第二卷)征稿启事[无参编费、版面费]

  “从一定意义上说,一首现代诗中的佳句越多,这首诗就越好。古风、格律诗,赋、散文诗,等等,若无佳句,亦会随风腐朽”(张光国《中国最佳诗选》(2008)序)。《现当代中国诗词佳句大典》(第一卷),依此理论编纂,选了1000位诗人,从我们的诗歌数据库中,经过鉴赏、品评,选出了其独具特色的佳句。这些佳句,有的是诗眼,有的是在写景状物、抒情议论等方面的妙句,基本上可以说,单独拿出来阅读,我们大体都能感同身受地体悟到其中的情绪、理念或美感,如同“投我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”、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”、“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”等一样。
  这1000位诗人,有中国的,有外国的;有中国诗歌会民国时的元老、前辈,亦有今天领导团队之成员;有众多少数民族诗人,如白族、布依族、哈尼族、回族、满族、蒙古族、苗族、纳西族、维吾尔族、瑶族、彝族、藏族、壮族等;有工人、农民,农民工,体制内人员,还有专业作家,专业舞者、演员,亦有经济学家、数学家等;有一般工作人员,亦有厅部级。另外,有女诗人100余人;有硕士48人,博士14人,博士后1人;有大学教授29人;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8人,省作家协会会员95人;诗歌文学艺术社团社长20人、会长45人,书刊总编11人、主编45人。
  在中国诗歌会的历史上,将1000位诗人的名作佳句梳理到一起,是头一次。所以,《现当代中国诗词佳句大典》(第一卷)在2022年11月的推出,创造了中国诗歌会发展的新高峰。
  现在,《现当代中国诗词佳句大典》(第二卷)启动征稿,无参编费、版面费,欢迎广大诗友踊跃参与!具体情况如下:
  投稿要求:①投一首个人代表作中的佳句,限3行内,同时标明出于哪首诗(标题);②提供个人简介,限100字以内;③附通联地址、邮编和手机、微信(发快递用,不公开)。
  版本赠送:电子书,免费下载或送阅,可线下自行打印;纸质书,参加下述评选活动者,免费赠阅,快递,包邮(不包括港澳台和海外)。
  奖项激励:评2026年度中国诗人桂冠奖,颁授证书和高档树脂镀金皇冠奖杯。
  现场活动:2026年7月中下旬,我们拟去内蒙古草原举办现场活动,将邀请被选中的诗人莅临出席。
  截稿时间:全书300页,页满为止。
  投稿方向:zgsxk@126.com


中国诗歌会
2025年12月16日

〓关于我们〓

  《散文中国》,遴选最唯美的散文,创刊于2010年2月28日,由中国诗歌会主办,不定期推出纸刊,常态化制作、发布电子刊、微刊和电子杂志,并组织散文中国诗会、散文中国笔会、散文中国论坛、散文中国研讨会等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。
  《散文中国》对于所刊发的优秀诗歌,将特别典藏于万诗阁或中国诗歌馆,永久存档、展示与推介。
  万诗阁,系藏诗楼,2022年12月22日由著名诗人、作家、文学评论家张光国创立,以典藏万首好诗、万本好诗集为目标,创建有万诗阁诗书画院、万诗阁书社、万诗阁读书会和万诗阁研究会,推出《万诗阁艺术》、《万诗阁中国风画刊》、《万诗阁古风》、《万诗阁新韵》、《万诗阁中国大典》、《万诗阁文学》等微刊、电子刊、电子杂志和大型纸质诗卷,并组织万诗阁研讨会、万诗阁论坛、万诗阁“吟诗诵词”、万诗阁书社“悦读”、万诗阁读书会“推荐一首好诗”、万诗阁研究会“诗眼观察”等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。万诗阁建有风雅颂阁,天禄阁,诗文艺阁,诗典阁,千家阁,名家阁,孔子阁,诗家阁,屈原阁、太白阁、子美阁、摩诘阁、东坡阁、文正阁、易安阁,仓央嘉措阁,板桥阁,大唐阁,状元阁,乐府阁,诗光阁,诗家APP阁,诗家园阁,翰林阁,毓榕阁,神洲阁,凤凰阁,九歌阁,凤凰与白狼阁,轩辕国阁,丝路阁,昆仑阁、喜马拉雅阁,诗城阁,家园阁,南山阁、白浪阁、潍水阁,西园阁,关雎阁,蒹葭阁,金麦穗阁,红高粱阁,乡土田园诗阁,女诗人阁,芳华阁,瓷韵阁,大河阁,山水阁、草原阁、山海阁、边塞阁,北海阁、南海阁、江南阁,桃花村阁,乡土田园阁、爱情诗阁,新诗阁、小诗阁、短诗阁、长诗阁、散文诗阁、微型诗阁、古风阁,玄幻阁,网诗阁,诗博士阁,中外诗歌大展阁,诗歌美学阁,诗译阁,新诗学阁,汉诗阁,诗生活阁,论诗台阁,《中国诗选刊》阁、《新诗歌》阁、《中国诗歌月刊》阁,诗器阁,茶诗阁以及福建阁、黑龙江阁、新疆阁、青海阁、陕西阁、四川阁、吉林阁、安徽阁、湖北阁、河南阁、湖南阁、辽宁阁、江苏阁、山西阁、北京阁、天津阁、香港阁、台湾阁、福建阁、澳门阁、广东阁、宁夏阁、贵州阁、云南阁、江西阁、甘肃阁、山东阁、广西阁、重庆阁、西藏阁,长安阁,密州阁、扬州阁、香格里拉阁、乌拉特阁,加拿大阁、澳洲阁、美国阁,百科阁,当代诗史阁等分阁,专题典藏具有某种风格特质的诗歌文本。
  截至2025年12月19日,万诗阁已藏诗1008首,浏览量已达330万余人次。
  中国诗歌馆,成立于2009年1月3日,系首家网络时代诗歌馆,隶属于中国诗歌会,主旨:典藏佳作、推介诗人、研讨诗歌。截至2025年12月19日,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39期,浏览量已达218万余人次。
  总编:张光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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