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新诗社《诗》总第627期：张光国散文《胡油房的野韭花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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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新诗社《诗》总第627期：张光国散文《胡油房的野韭花》


胡油房的野韭花

〇张光国

　　我又回到了这片被风雕刻的土地。胡油房的天空，还是记忆里那般高远，蓝得像一块浸透了远古时光的琉璃，澄澈而凛冽。脚下，乌拉特草原袒露着它荒漠半荒漠的胸膛，草色枯黄与青绿交织，是岁月与严酷自然博弈后留下的、略显疲惫的容颜。我的旧居，连同那所曾回荡着稚嫩读书声的小学，已彻底归还给了大地，只剩几堵矮墙的骨骼，在蔓草间沉默地叙述着坍塌。然而，就在这片废墟旁，就在那干涸的土地裂缝里，我撞见了一片泼辣辣的、正在盛放的紫——野韭花。
　　那不是江南园林里被精心伺候出的、娇滴滴的紫，而是一种近乎于呐喊的、来自土地深处的、桀骜不驯的紫。一丛丛，一簇簇，细长的花茎从一蓬蓬墨绿色的、针状的韭叶中奋力抽出，顶端聚拢成一个个浑圆的花球。那花球由无数朵六瓣的星状小花密密匝匝地攒成，颜色是那种介于晚霞与紫铜之间的、饱含着力量感的深紫。它们就那样毫无征兆地、蛮横地闯入我的视野，像一声嘹亮的信天游，骤然划破了草原午后的沉寂。
　　我俯下身，几乎将脸埋进这花丛里。一股浓烈到几乎呛人的辛香，瞬间将我包裹。那不是观赏花卉温婉的芬芳，而是一种极具穿透力的、带着泥土腥气与植物荷尔蒙的、原始的生命气息。这气息，辛辣、凛冽，却又奇异地醇厚，像一道闪电，直击我记忆深处最柔软的所在。霎时间，眼前的景象模糊了，时空的经纬仿佛被这霸道的香气揉碎，又重新编织。
　　我仿佛看见，无数个这样的夏日，我的那些脸庞被草原风霜与日光染成赭红色的亲戚们，正弯腰在这片土地上，用粗粝的手指，娴熟地采摘着这大自然的馈赠。他们不说话，只是沉默地劳作，仿佛与这野韭花一样，是这片草原上固有的、沉默而坚韧的生命。远处，似乎有匈奴骑士的铁蹄踏过，扬起的尘土里，也混杂着这同样的辛香；有鲜卑牧人的羊群漫过山丘，脖颈上的铃铛声里，也浸润着这同样的味道。这野韭花，它何尝只是植物？它分明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生命的共同底色，是游牧文明餐桌上永不缺席的、最本真的滋味。它见证过金戈铁马的豪壮，也抚慰过毡房里深夜的孤寂；它被捣成齑粉，涂抹在征战的干粮上，也被酿成酸浆，点化着奶食的醇厚。这小小的、不起眼的花朵，它的根，竟深深地扎进了这部无边无际的草原史诗的每一页。
　　这思绪，不由得又飘向了我的山东昌乐老家。老家的菜畦里，也种着韭菜。那是被农人悉心照料着的，一垄一垄，整齐得像士兵的队列。它们叶茎肥嫩，颜色翠绿，是儒家农耕文明“秩序”与“耕耘”理念的完美体现。每一次收割，都像是一场庄严的、与土地的契约履行。而眼前这胡油房的野韭花，却是“野生”的，是“天成”的。它不依赖任何人的灌溉与施肥，它的生命逻辑里，只有抗争——与干旱抗争，与贫瘠抗争，与酷暑严寒抗争。它活得泼辣，活得恣意，活得理直气壮。这其中的分野，不正是两种文明形态最直观的隐喻么？一种是“驯化”与“共栖”，在方正的田亩间构建安稳的伦理；一种是“追随”与“共生”，在流动的旷野里恪守天赋的自由。这野韭花，便成了我血脉里两种文化基因对话的又一个鲜活载体，它在我的生命里，完成了一场无声的、关于“驯养”与“野性”的思辨。
　　正沉吟间，亲戚热情的呼唤将我从漫无边际的思绪里拉回。在那座飘着奶茶香与牛粪烟火气的土房里，一大碟刚刚捣好的野韭花酱已经摆上了炕桌。那酱，并非山东大酱的深褐，而是一种被石臼反复捶打后形成的、生机勃勃的墨绿色，里面还零星点缀着未被完全捣碎的花瓣，像星河碎在了深潭里。主人用刚出炉的、滚烫的莜面窝窝，狠狠地蘸上一大坨这碧绿的酱，不由分说地递到我的手中。
　　我接过，那莜面的滚烫与野韭花酱的辛香，一同在掌心蒸腾。我咬下一口。顷刻间，一股极其霸道、极其强烈的滋味，像一场草原上的白毛风，席卷了我的整个口腔。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味道啊！初入口，是尖锐的、毫不妥协的辛辣，几乎要催出泪来；继而，一种深沉的、属于植物的清甜缓缓浮现，中和了那分刺激；最后，所有的滋味都沉淀为一种悠长的、厚重的咸香，裹挟着莜面质朴的麦香，顺着喉咙，一路熨帖到肠胃的最深处。我忽然觉得，这哪里是在品尝一味佐料，这分明是在啜饮这片土地的灵魂！这野韭花的滋味，不就是乌拉特草原的性情么？它粗粝，它直接，它不事雕琢，它用最原始的方式，向你袒露它所有的热烈与苍凉。
　　“好吃吧？”亲戚憨厚地笑着，脸上的皱纹像极了被风沙常年切割的岩层，“这东西，别处没有，就咱这荒滩上长得最旺。”
　　我点点头，喉头竟有些哽咽。我想起那些被组织来此的作家诗人们，他们或许会用华丽的辞藻描绘草原的落日与鸿雁，但他们笔下，可曾有过这野韭花酱般直击灵魂的、带着痛感的真实？最浓烈的乡愁，或许并非甜蜜的回忆，而是让异乡的草木，带着它全部的棱角与锋芒，在你的味蕾上，刻下永不磨灭的印记。
　　离去时，暮色四合，远处的阴山只剩下一条黛青色的剪影，沉默如亘古的誓言。有雁阵，正排着“人”字形，从那片生长着野韭花的土地上空掠过，飞向未知的南方。我忽然明白，我与这片土地的关系，或许也正如这鸿雁。我一次次地飞离，又一次次地被那深植于生命本源的味道召唤回来。那胡油房的野韭花，它从不挽留，只是年年岁岁，在那片看似荒芜的土地上，泼辣地、沉默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、紫铜色的春天。它用它那倔强的辛香，告诉我，所有的故乡，都是味觉深处一场永不消散的风暴。

2016年9月3日夜于静思轩
　　
　　
【作者简介】张光国，笔名毓榕、轩辕国，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，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，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，做过教师、编辑、记者、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、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。系《新诗歌》、《中国诗选刊》、《中国诗歌月刊》、《世界诗刊》、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》、《红高粱文学》、《文艺家》总编，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，当代诗歌会、中国新古风研究会、中国爱情诗协会、中国李清照诗歌会、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，中国新诗社、中国小诗社、中国山水诗社、中国草原诗社、中国大唐诗社、中国关雎爱情诗社、中国蒹葭爱情诗社、中国乡土田园诗社、中国山水田园诗社、白浪诗社、乌拉特诗社社长，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，白浪书院客座教授，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，神洲文学院、轩辕国学院、中国古风研究院院长，万诗阁阁主，中国诗歌馆、中国诗文艺馆、中国新诗艺术馆、中国长诗诗艺馆、中国小诗展览馆、中国格律诗收藏馆、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、中国山水诗档案馆、中国古风博物馆、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、当代诗歌美学馆、中国爱情诗典藏馆、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、轩辕国文学艺术馆馆长。创始诗人网（http://www.shirenwang.com/）、中国诗歌会网（http://www.cpa1932.com/）、诗家网（http://www.shijia1999.com/）和诗家APP。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、诗意的行走、北海文艺沙龙、大唐诗歌节、红高粱笔会、新诗百年峰会、中国草原诗会、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、中国昆仑作家论坛、东篱雅集等现场活动百余场。出版诗集《诗人与美人鱼》、《陶罐上的少女》，诗学专著《诗术》（第一卷），诗论集《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》，诗话专著《黄鹤楼诗话》、《北海诗话》，文论集《煮酒南山歌北海——张光国文论集》（第一卷），长篇小说《沙僧别传》，编著《当代中国诗人名录》、《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》等数十部。迄今，万诗阁已藏诗1008首，浏览量已达330万余人次，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39期，浏览量已达218万余人次，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61条，浏览量已达153万余人次，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文学评论、诗话、词曲、视频等作品596件，浏览量已达239万余人次，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，浏览量已达17万余人次，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，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，作家诗人百家名典馆已典藏作家诗人简介及代表作42件，浏览量已达11万余人次；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《诗道》已发布诗论56篇，浏览量达30万余人次，个人散文诗集《液态的琥珀色月光》已发布散文诗63篇，浏览量达33万余人次，个人散文集《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》、《我的桃花村》、《乌拉特草原上，恋恋胡油房》、《我家的百菜园》已分别发布散文21篇、4篇、7篇和2篇，浏览量达14万、4.4万、7.5万、2.5万余人次，个人诗话集《张光国诗话》已发布诗话27篇，浏览量达31万余人次，个人诗话集《乐府诗话》已发布诗话3篇，浏览量达3.1万余人次，个人文化访谈录《张光国：跨时空文化访谈》已发布文化访谈散文11篇，浏览量达11万余人次，个人诗散文集《张光国：诗眼看世界》已发布诗散文20篇，浏览量达23万余人次，个人经论集《张光国经说》已发布经论7篇，浏览量达8.5万余人次，个人人生感悟集《北崖悟道》已发布文论6篇，浏览量达6.6万余人次，个人诗学专著《张光国诗学》已发布诗学文章10篇，浏览量达8万余人次。

〓信息动态〓

第十届毓榕文学奖（纯公益）征稿启事

　　为推动中国文学的繁荣与发展，增强中国作家、诗人之间的联谊与交流，我们特于2011年9月27日创设毓榕文学奖。毓榕文学奖，由中国诗歌会主办，属纯公益性质，由著名诗人、作家、文学评论家张光国先生提供支持，无评审费。
　　迄今，毓榕文学奖已成功举办9届：
　　第一届毓榕文学奖，已于2013年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二届毓榕文学奖，已于2015年3月27日在上海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三届毓榕文学奖，已于2018年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四届毓榕文学奖，已于2019年6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五届毓榕文学奖，已于2020年4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六届毓榕文学奖，已于2021年9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七届毓榕文学奖，已于2022年1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八届毓榕文学奖，已于2023年5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九届毓榕文学奖，已于2025年2月在线上成功举办。
　　第十届毓榕文学奖现已启动征稿，欢迎广大文朋诗友踊跃投稿！具体情况如下：
　　投稿要求：限投诗歌3首以内（含3首），每首限30行内，不分行者每首限300字内，题材、诗型不限，风格不拘，要有诗味、有内涵、意境美、语言美、韵律美、简练、有佳句、有技巧；限投文1篇，包括小说、散文、文学评论，限1000字内，题材不限，要有思想、有文采、有特色、有章法。须附200字内个人简介，以及联系地址、电话、微信等信息（不公开，发快递用）。
　　关于费用：无需交纳任何资费，获奖者有电子证书。
　　奖项激励：设金奖、银奖、铜奖，颁发盖章彩色电子版获奖证书（可线下自行打印）。
　　评选机制：由主办方终评出金、银、铜奖，并颁奖。
　　纸证赠书：需纸质证书（内蕊A3幅面，打开后有两张A4纸并排大小）者（自选，自愿，可要可不要），付50元，快递包邮（不包括偏远地区、港澳台和海外），同时赠送300页左右、价值50多元的诗文集1本用于交流。
　　现场活动：2026年7月中下旬，我们拟去内蒙古草原举办现场活动，将邀请获奖者莅临出席。
　　截稿时间：2026年1月19日。
　　投稿方向：跟贴在中国诗选刊微信公众号CPA1932本启事之后。
　　

中国诗歌会
2025年12月19日

〓关于我们〓

　　中国新诗社、《诗》，传承更创新，跨越再扬帆！
　　中国新诗社，系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个新诗歌社团，1921年成立于杭州，主要创始人为朱自清、俞平伯、刘延陵、叶绍钧等；2010年11月18日创复，隶属于中国诗歌会。
　　《诗》，系中国新诗社社刊，1922年1月1日创刊，成为中国新文学史上第一本新诗刊物，2019年8月18日复刊，不定期推出纸刊，常态化制作电子刊、微刊和电子杂志，发布短视频，并组织中国新诗论坛、中国新诗研讨会、中国新诗笔会等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。
　　《诗》对于所刊发的优秀诗歌，将特别典藏于万诗阁或中国诗歌馆，永久存档、展示与推介。
　　万诗阁，系藏诗楼，2022年12月22日由著名诗人、作家、文学评论家张光国创立，以典藏万首好诗、万本好诗集为目标，创建有万诗阁诗书画院、万诗阁书社、万诗阁读书会和万诗阁研究会，推出《万诗阁艺术》、《万诗阁中国风画刊》、《万诗阁古风》、《万诗阁新韵》、《万诗阁中国大典》、《万诗阁文学》等微刊、电子刊、电子杂志和大型纸质诗卷，并组织万诗阁研讨会、万诗阁论坛、万诗阁“吟诗诵词”、万诗阁书社“悦读”、万诗阁读书会“推荐一首好诗”、万诗阁研究会“诗眼观察”等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。万诗阁建有风雅颂阁，天禄阁，诗文艺阁，诗典阁，千家阁，名家阁，孔子阁，诗家阁，屈原阁、太白阁、子美阁、摩诘阁、东坡阁、文正阁、易安阁，仓央嘉措阁，板桥阁，大唐阁，状元阁，乐府阁，诗光阁，诗家APP阁，诗家园阁，翰林阁，毓榕阁，神洲阁，凤凰阁，九歌阁，凤凰与白狼阁，轩辕国阁，丝路阁，昆仑阁、喜马拉雅阁，诗城阁，家园阁，南山阁、白浪阁、潍水阁，西园阁，关雎阁，蒹葭阁，金麦穗阁，红高粱阁，乡土田园诗阁，女诗人阁，芳华阁，瓷韵阁，大河阁，山水阁、草原阁、山海阁、边塞阁，北海阁、南海阁、江南阁，桃花村阁，乡土田园阁、爱情诗阁，新诗阁、小诗阁、短诗阁、长诗阁、散文诗阁、微型诗阁、古风阁，玄幻阁，网诗阁，诗博士阁，中外诗歌大展阁，诗歌美学阁，诗译阁，新诗学阁，汉诗阁，诗生活阁，论诗台阁，《中国诗选刊》阁、《新诗歌》阁、《中国诗歌月刊》阁，诗器阁，茶诗阁以及福建阁、黑龙江阁、新疆阁、青海阁、陕西阁、四川阁、吉林阁、安徽阁、湖北阁、河南阁、湖南阁、辽宁阁、江苏阁、山西阁、北京阁、天津阁、香港阁、台湾阁、福建阁、澳门阁、广东阁、宁夏阁、贵州阁、云南阁、江西阁、甘肃阁、山东阁、广西阁、重庆阁、西藏阁，长安阁，密州阁、扬州阁、香格里拉阁、乌拉特阁，加拿大阁、澳洲阁、美国阁，百科阁，当代诗史阁等分阁，专题典藏具有某种风格特质的诗歌文本。
　　截至2025年12月19日，万诗阁已藏诗1008首，浏览量已达330万余人次。
　　中国诗歌馆，成立于2009年1月3日，系首家网络时代诗歌馆，隶属于中国诗歌会，主旨：典藏佳作、推介诗人、研讨诗歌。截至2025年12月19日，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39期，浏览量已达218万余人次。
　　总编：张光国
　　旗下网站：诗家，中国诗歌会诗人网络平台，首家诗歌文学艺术社交媒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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