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万诗阁文学》总第217期：张光国散文《百菜园的野草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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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万诗阁文学》总第217期：张光国散文《百菜园的野草》


百菜园的野草

〇张光国

　　若要真正懂得一座园子，不能只看它瓜果满架的热闹，还得学会在秋风渐起时，俯下身来，细细打量那些在畦边垄角、在蔬菜的荫庇下，甚或是在你精心规整的土地中央，倔强冒出头来的野草。它们，是这百菜园的另一部无字史书，用一种沉默而顽固的方言，诉说着土地最原始的记忆。
　　我的这场对话，始于一场蓄谋已久的“清剿”。在一个露水未干的清晨，我戴好手套，握紧小锄，意图恢复园圃被侵占的秩序。目标首先锁定在东篱东北角那一片长势正旺的芋头旁。那里，滋生着一种我们称之为“屎卡拉藤”的野草，茎带倒钩刺，叶粗糙多毛，手不小心碰上就容易拉出一条血印子。它们一丛丛、一簇簇，根系紧紧地与芋头的根须纠缠在一起，仿佛一群依偎着巨人的、瘦小而执拗的皮孩子。我费力地将它们连根拔起，带着湿润的泥土。忽然想起《诗经》里那句“谁谓荼苦，其甘如荠”，这里的“荼”，或许便是这般滋味难言的野草罢。古人早已将生命的甘苦与这些卑微的植物联系在一起，它们并非全然是田园诗的破坏者，有时，也是先民们度荒充饥的恩物，是渗入民族血脉里的一丝淡淡的苦涩。我手中的这把“屎卡拉藤”，其实也是一味中药，或许也曾被某位先人采撷，在绝望中品出一丝生的希望。如此一想，我那“除之而后快”的心，竟平添了几分历史的沉重与不忍。
　　然而，更令我驻足良久的，是南畦东邻、张面河岸坡上的那些茅草。它们的根，是土地里最顽固的“钉子户”，名曰“白茅”，其根茎雪白，一节一节，在地下织成一张绵密无尽的网。《周易》中有“拔茅茹，以其汇”之辞，言其牵连之广，盘根错节，一语道破了世事的复杂。我费尽力气，用锄头掘下去尺余，仍不能将其根须彻底清除。这坚韧的根，曾见证过怎样的沧桑？光绪年间的《潍县乡土志》记载，我脚下这片土地，原是通往莱州府的官道，想必也曾是车马辚辚，冠盖往来。那些求官的、经商的、赴考的行人，或许曾在此处歇脚，他们的希望与疲惫，是否也曾被这岸边的茅草根系所默默吸纳？如今，官道早已湮没于历史的荒烟蔓草间，化作我这一方菜园与静静的张面河，唯有这白茅，还是旧时模样，用它那割破过无数古人衣角的锋利叶片，继续在秋风里摇曳。它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，而我，连同我栽种的瓜菜，都不过是匆匆的过客。时空在此刻骤然叠印，我仿佛听见了历史的车轮声，就碾在这茅草的根茎之上，沉重而悠远。
　　我将清理出的野草堆在一处，它们散发着一种混合了青涩与衰败的、独特的草木之气。这气息，不似园中蔬菜的温驯，带着一股野性的、不屈的力量。这让我想起李时珍跋山涉水，编纂《本草纲目》，其中所载的，有多少不就是这般被视为无用甚至有害的野草呢？艾蒿可以灸疾，车前能够利水，蒲公英可解热毒……在另一种文明的尺度下，这些“恶草”瞬间转换了身份，成了济世活人的“仙草”。这身份的转换，何其微妙！我们所执着的“有用”与“无用”，“精华”与“糟粕”，其界限竟是如此模糊，全在于你站在怎样的立场，用怎样的眼光去审视。我这百菜园里的秩序，从野草的角度看，何尝不是一种专横的暴政？
　　想着想着，我的目光投向北崖边上那排孤零零的洋姜。在它们高大的植株下，荫蔽着许多喜阴的、叫不出名字的细弱野草。我没有去打扰它们。或许，在这片人为规划的园地里，总该为这些“异类”留出一隅之地。它们的存在，恰恰证明了这片土地的生机与野性未曾完全泯灭。一个只有规整的蔬菜、全然不见一根杂草的园子，美则美矣，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许真趣，少了那种与天地自然暗自较劲又最终和解的、生动活泼的意蕴。
　　夕阳西下，我将大部分野草堆成了肥，让它们“化作春泥更护花”，完成生命另一种形式的轮回。而特意留下的一小束，我带回了书斋，插在一个粗陶的瓦罐里。它们没有鲜花的娇艳，却自有一种历经风霜的、倔强的姿态。
　　今夜，我的百菜园想必是清爽了许多。但我知道，用不了多久，在新的雨水滋润下，又会有新的野草，在我不经意的地方，悄然萌发。这场无声的对话，将永无终结。而这，或许正是土地给予一个垦殖者最深刻的启示：真正的繁荣，从来不是单一的征服与清除，而是在秩序与野性之间，达成一种动态的、充满张力的平衡。这满园的野草，与其说是田园的瑕疵，不如说是大地的真言，在每一个寂静的角落里，低语着生命那古老而强韧的秘密。

2024年8月16日夜于静思轩


【作者简介】张光国，笔名毓榕、轩辕国，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，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，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，做过教师、编辑、记者、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、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。系《新诗歌》、《中国诗选刊》、《中国诗歌月刊》、《世界诗刊》、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》、《红高粱文学》、《文艺家》总编，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，当代诗歌会、中国新古风研究会、中国爱情诗协会、中国李清照诗歌会、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，中国新诗社、中国小诗社、中国山水诗社、中国草原诗社、中国大唐诗社、中国关雎爱情诗社、中国蒹葭爱情诗社、中国乡土田园诗社、中国山水田园诗社、白浪诗社、乌拉特诗社社长，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，白浪书院客座教授，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，神洲文学院院长，万诗阁阁主，中国诗歌馆、中国诗文艺馆、中国新诗艺术馆、中国长诗诗艺馆、中国短诗展示馆、中国小诗展览馆、中国格律诗收藏馆、作家诗人百科名典馆、中国山水诗档案馆、中国古风博物馆、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、中国山水田园诗典选馆、当代诗歌美学馆、中国爱情诗典藏馆、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、轩辕国文学艺术馆、中国诗歌会名家馆馆长。创始诗人网（http://www.shirenwang.com/）、中国诗歌会网（http://www.cpa1932.com/）、诗家网（http://www.shijia1999.com/）和诗家APP。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、诗意的行走、北海文艺沙龙、大唐诗歌节、红高粱笔会、新诗百年峰会、中国草原诗会、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、中国昆仑作家论坛等现场活动百余场。出版诗集《诗人与美人鱼》、《陶罐上的少女》，诗学专著《诗术》（第一卷），诗论集《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》，诗话专著《黄鹤楼诗话》、《北海诗话》，文论集《煮酒南山歌北海——张光国文论集》（第一卷），长篇小说《沙僧别传》，编著《当代中国诗人名录》、《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》等数十部。迄今，万诗阁已藏诗934首，浏览量已达306万余人次；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26期，浏览量已达212万余人次；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56条，浏览量已达149万余人次；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文学评论、词曲、视频等作品579件，浏览量已达223万余人次；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，浏览量已达16万余人次；中国小诗展览馆已典藏小诗70首，浏览量已达20万余人次；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，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；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《诗道》（卷一）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诗论48篇，浏览量已达22万余人次，个人散文诗集《液态的琥珀色月光》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散文诗63篇，浏览量已达33万余人次，个人散文集《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》已在中国诗名家俱乐部美篇专栏发布散文21篇，浏览量已达14万余人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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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届诗家笔会征稿启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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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诗歌会
2025年9月7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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