萱草花

张光国

萱草花

〇张光国

　　去年夏天，从张面河畔移植了三株萱草花，到我家百菜园的北崖。在蝉声织就的浅浅暮色里，它们蜷缩的根须沾着墨色的河泥，三株瘦影如未裁的淡淡的水墨画。一阵晚风穿过篱笆，惊起了几粒早早入眠的星砂。
　　苔痕漫过北崖的刹那，春雷在瓦瓮里一下子发了芽。今年春天，北崖的萱草花由三株变成了一大丛，郁郁葱葱，深深地印入篱笆。露水酿成碧玉簪，朝霞染就黄金甲，诗经里走失的“其叶沃若”，在此处安了家。石缝里游出翡翠龙蛇，叶脉间藏着一团又一团九嶷云霞。
　　百菜园的瓜菜正吞食鱼肠沤肥，这三株萱草花却饮着月光长大。其实，我和妻子从未给萱草花施过肥，也没浇过几次水，它却活成了属于自己的坚强和文雅。屈子佩过的香草中，它最懂“生南国”的章法；庄周说的无用树，在此修成了道家的花。任蚜虫啃食所有的浮名，只把一缕又一缕清气留给鸣蛙。
　　当张面河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时，我看见诗歌在百菜园抽穗扬花。在我的诗歌世界中，也种有一畦萱草花，静等在夏天散发芬芳至天涯。砚台作土，墨色滋养，每个韵脚都是待放的奇葩。李义山烧烛照过的红萼，终成了我笔尖垂落的朱砂；纸页间游动的不是蝌蚪，是中国文脉千年不腐万年永芳的韶华。
　　游子衣上密密的针脚，原是用萱草花汁液绣的卦。母亲采撷的忘忧谣，在二十四番花信里发芽。北崖的那丛碧色，已漫过楚辞汉赋的一道又一道篱笆。当所有乡愁都长成琴弦，我仍偏爱这束不说话的牵挂——它把整个中国的月光，编成了襁褓般的绿纱。

2025年3月31日晨于静思轩

张光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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