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得糊涂（小小说）

昭君屈子

      政教史主任当上了副校长，原因是所带的三（4）班数学考试排名全县第二，受到廖局的夸奖：“我们的干部就是要在讲台上起模范带头作用。”
　　除了个人外，学校排在了前头，校长便是优秀校长——教师节上台领奖，佩戴大红花。
　　廖局的作法，大家都认为很好——公平。于是，排名迁移到工作的方方面面——只要用得上，就制评分表，排名次。大家都围绕评分项目开展各项工作，比输赢，夺奖金。
　　史主任成了副校长后，主抓教学工作，仿佛很有一套，累得喘不过气来。为了合格率、优秀率、低控率、平均分等评分项目，他不仅展开各班大排查，而且还间接了解其它学校的情况。校内研究活动，各教研组围绕比的内容开展。结果，时间加汗水，拖堂、午休各班轮流上起语数外……怕考这，又怕考那；这也做，那也训练。
　　有一天，老石坐在办公室自言自语道：“这段时间，好累呀！”
　　史刚好路过，高兴地走进去，说：“累不累，想想革命老前辈；苦不苦，想想长征二万五。”。老石点了点头，他更高兴了：“累，说明你在加油干。一分耕耘一分收获。石老师，你想，哪有玩出来的收获？”老石本想说即使比名次，也得巧干，但话到嘴边立马收了回来。
　　史得奖是擂出来的，自然要宣扬所谓的责任感。
　　第二年，史带第一届毕业班——六（1）班数学，带头擂，硬是要比赢，结果期末优秀率5%，及格率48%，本校六年级倒数第一，不知如何是好。他仔细看排名表册，终于发现自己有了台阶下。
　　那天召开毕业班数学研讨，史主持，他说：“今天，我们总结经验教训，确保下学期全县调研考试名次在前。”
　　“2班经验没有，倒是有个教训：优秀率为零。及格率第一还不行，还要优秀率第一。我想，今后多加研究，加大培优力度。”王老师说。
　　“3班也没什么经验，有一个不可小视的教训：平均分最低。以后要注意这个方面。”老石说。
　　“1班虽然优秀率第一，但其它几率都在最后。我们三个班各有优势，各有短板。如果拿去跟全县比，我们的位次也许排在前面。这次题目难，全县都没考好。我们要使劲擂，争取升学调研考试名列前茅。”史说。
　　总算平息了一场风波。不过，史感觉到排名做法有问题。无论管理还是教学，它像坏酒的粬子，但又说不服一把手。一时间，陷入烦恼之中。
　　中秋节晚上，皎洁的月光洒满校园，史漫步其间。微风徐徐，偶尔伴着桂花的香气……在这美丽的夜晚，史想了很多，他觉得自己骑在了虎背上。其实，很简单就能解决多余的烦恼——辞去职务，但功利的他做不到。
　　时间加汗水，带头干。一眨眼，毕业班升学调研考试就结束了。一看统计表，史不知如何是好。自己的几率排在了三个班的末尾，毕业班的综合评估排在了全县的尾巴上。
　　召开结束工作会，史装病没有参加。
　　老石看出了端倪，当晚接史到家中作客。酒过三巡，史伤心地说：“今年排名在后，只有你老石才瞧得起我。”
　　“老伙计，我们过去是好朋友，现在依旧是好朋友。”老石接着说，“现在，质量评估名次在前，他们就认为你当得好；考试名次在后，就认为你不行。其实，这是多么可怕又可笑的事情。”
　　“你胆子真大！敢说排名有问题！”史从未听过有人说这样的言论。
　　“我讲给你听，你就明白了。”老石喝了一口酒，说，“我们三个班共120人，及格率95%，优秀率60%，排位倒数第三。排位第一的只有一个班，20人，及格率100%，优秀率70%。请问：我们的工作是不是没他做得多？”
　　“他比我们少多了。”
　　“我的班上及格38人优秀24人，他20人及格14人优秀。请问：我们的工作是不是没他做得好？”
　　“不是。”
　　“质量评估的目的是什么？”
　　“提高教育质量。”
　　“提质量，靠谁？”
　　“教师。”
　　“怎样靠教师？”
　　“提高他们工作的积极性，发挥他们的能动性。”
　　“按照名次评优与绩效挂钩，我们得扣，第一名要奖。你的积极性提高了没有？还有多少能动性？”
　　史总算明白了，心里好受了不少。也很想把老石的话转告校长，可是一见到一把手，脑壳里就一片空白，那些服人的话不知哪儿去了。
　　他几次写好了辞职申请，每次都在办公室转了几圈后狠狠地撕掉丢进垃圾桶——他知道世人只看结果不问过程，唾沫淹死人。校长也不好换将，因为廖局没有对他说：“管教学的史校长怎么老是摆尾巴？”
　　史糊里糊涂地当了三年校副后，申请调回了家乡一所小学，当了两年门卫就退休了。
　　现在的他精神好，开朗乐观，总是对老伴儿重复两句话：“退休了，好！”第二句是“人生一世，难得糊涂。”